2000 《明日報》: 專訪張叔平
【專訪】張叔平:我剪完《花樣年華》之後就告訴王家衛,不用加旁白了
《明日報》 (馬立群)
2000/10/20. 18:17 記者:彭小芬
由於張曼玉的旗袍身影太曼妙,讓人幾乎忘了張叔平除了創造出這些旗袍,也包辦了《花樣年華》的場景設計及剪接工作,然而這部電影極端華麗的視覺呈現,精準內斂的敘事風格,很大一部份確實要歸功於張叔平。
明日報:除了旗袍,《花樣年華》的場景也令人印象深刻,例如壁紙和檯燈上的花朵,旅館走廊的大紅窗簾…這些顏色和花樣有考證過60年代的流行嗎?不然你靈感怎麼來的?
張叔平:花樣是參考60年代,顏色就不見得是。我作這部電影時刻意打破以前用色的習慣,不只是旗袍,背景也盡量選擇鮮豔的顏色,我的想法是要讓畫面呈現最豐富的色彩圖案,以對照人物內心壓抑的情感。例如旅館走廊飄著紅窗簾的那一場戲,我故意讓張曼玉穿紅色外套,整個紅成一片。
很多靈感都是來自潛意識,或者記憶。我爸爸喜歡紅色,我記得小時後家裡就有紅窗簾,當然沒有旅館走廊的那麼大一片。旗袍也是,我媽媽穿了幾十年的旗袍,每天出門都穿旗袍,回家就換睡衣,她也沒有別的裙子。他們那時代的女人有幾十件旗袍,就像我們現在的人有幾十件T恤,這是很平常的事情。
明日報:張曼玉在電影裡穿了二十幾套旗袍,你到底準備了幾套?
張叔平:總共大概三十幾套。這些旗袍都不是事先做好的,每次要拍兩個星期的戲,我就先準備個五六套,如果發現不合適,立刻做新的。
明日報:以華麗的服裝場景對照人物壓抑的感情,這是一開始就決定的嗎?
張叔平:是。
明日報:梁朝偉和張曼玉都說他們第一次看到影片時很吃驚,不知道講的是這樣的故事,你到哪個階段才知道電影是什麼樣子?
張叔平:大概剪接完成前一個月就知道了。王家衛本來只知道要拍一個婚外情的故事,不過電影越拍到後來越壓抑;我做剪接是電影拍到一個段落就先剪出來,漸漸方向就清楚了,把情感外放的戲都丟掉,留下一個很壓抑的故事。
明日報:你剪接完成的版本,他又做了很多變動嗎?
張叔平:沒有,他是個很尊重專業的人,對於色彩場景服裝沒有太多意見,對於剪接也會接受我的想法,他不是那種「我就是要這樣,你把我剪出來就對了」的人。頂多是看了我剪的東西,他會說這個鏡頭可不可以不要遠景,換成中景,這一類的變動。
明日報:《花樣年華》跟以前的電影有一點很不相同,就是沒有旁白。
張叔平:是我不要旁白的。王家衛本來已經準備要寫旁白了,可是我剪完之後就告訴他,故事已經很清楚,你不用加旁白了。有些地方我會告訴他,這個對白不必要,所以我剪掉了,他只是「哦!」一聲,也不會反對。
明日報:結束《花樣年華》的宣傳之後,就要展開《2046》的拍攝工作了吧,到底《2046》是什麼?是年代嗎?
張叔平:應該是地名,不過也可以是年代,或者是人名,都有可能。
明日報:如果說王家衛的電影是從現場氣氛、服裝開始發展的,那麼《2046》你的設計方向是什麼?
張叔平:我也不知道…等我把先前拍的部分剪接一下,才能開始準備。
明日報:王家衛總會給個方向吧?那之前已經拍好的部分是什麼風格?
張叔平:場景中有一些廢鐵,演員的服裝有金屬光澤,不過不是塑膠,是自然材質,他們也會穿可笑的配件,就像小飛俠,哈哈…我還叫他們戴那種有大耳朵的帽子…先試試各種造型,再看看可以怎麼玩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