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4 《CCTV》: 2046有点花、有点“坏”的新角色
《2046》有点花、有点“坏”的新角色
Beijing 2046 Promotion Tour
2004-09-25 CCTV
朱军(以下简称“朱”):《2046》这部电影是你跟王家卫的第六次合作,你对这次合作怎么评价?
梁朝伟(以下简称“梁”):各方面都很好,制片、导演、美术、摄影,我觉得各方面的水平都很高。当我第一次看完整部电影以后,感觉很开心,因为五年的心血没有白费。
朱:对一个演员来说,五年这个跨度挺长的,你有没有烦过?
梁:我演戏演了二十年,五年演同一个角色,会比较累,因为有一件事好像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完结,中间断断续续拍。跳出去演其他角色时,要忘记这个角色,再投入另外一个角色,这需要很长时间。你又还要回来,觉得很痛苦。
朱:还是希望善始善终把它做完。你们从《阿飞正传》合作到现在,应该说你对王家卫导演也越来越了解,与他合作过六部影片,这些表演如果让你自己排一个名次你会怎么排?
梁:通常我最喜欢、最满意的还是刚刚拍完的一个角色,因为我觉得在表演方面、人生方面都累积了更多经验。
朱:但你曾经说你最喜欢的是《阿飞正传》中一个镜头的表演。
梁:拍那部电影之前我对演戏失去了兴趣,觉得自己怎么演都没有进步。然后就碰到了王家卫,拍完以后自己去看,觉得自己还可以演成这样,突然间兴趣又回来了,觉得王家卫可以发掘一些我自己没有察觉的内在的潜力。所以那个镜头对我意义很大。
朱:你觉得《2046》你自己好在哪里?
梁:我从来没有演过这种类型的角色,一个情场老手,老练、比较“花”,还有点坏的感觉。拍完后对自己的演出也蛮满意的。
演戏躲在角色里释放感情
朱:你上次在节目中说你的自卑是小时候父母的离异,让你觉得跟周围的孩子不一样,于是把自己包裹起来。通过这么多年,你觉得打开了吗?
梁:可能某种程度上会比较开放一点,但是整体来说还是老样子。
朱:可是在电影当中你所扮演的角色,有的风流倜傥,有的很潇洒,有的还很变态,是吧。
梁:我平常都是不太爱讲话,也很少跟其他人来往,平常生活里压抑、不主动。只有在电影里面我会觉得很活泼,在电影里才有机会去做,所以表演对我来讲是一种平衡吧。
朱:小时候梦想是什么?
梁:记得我小时候曾经跟爸爸说,我大了以后一定会赚很多钱,买什么东西给妈妈,买什么东西给爸爸。他常常会骂我:这样是作白日梦,会被你妈妈骂的。
朱:为什么会许这么个愿?
梁:小时候家里边穷,所以有这个想法,因为什么东西都没有,就想买一些他们缺的东西。
朱:让他们过上相对安逸一点的生活,很孝顺。
梁:我觉得每个人都应该很孝顺。因为(父母)把你培养成人是需要很多心血的。
朱:那时父母没有鼓励你,虽然小时候屡次被打击,你放弃过你的梦想吗?
梁:没有放弃过,但是也没有刻意。我进入这个圈演戏,都没有很多想赚钱的目的,演戏可能是自己感情的一种发泄吧。
朱:一年跟家人在一起的时间有多少?
梁:大的节日会在一起,或者是妈妈生日,妹妹生日,或者是中秋———今年中秋没办法,还有过年哪,都尽量争取一家人一起过。
朱:他们不会夸你吗?说这戏演得不错。
梁:我跟我家人很少讨论这些,我妈妈也不说,我也不需要人家夸我。
朱:被别人夸是很愉快的一件事。
梁:但是那个不代表自己很满意啊。
朱:对自己不满意的时候别人夸你会多少找到一份平衡。
梁:对我来讲还是自己觉得满意比较重要。
朱:你还记得你在《430穿梭机》现场的情景吗?那时候多大?
梁:那时20岁吧。还有一点点印象,觉得小孩很难应付,你在主持他们自己在玩儿,我完全不享受那个节目。我不会当主持人,因为进了训练班我的心就在演戏上。当时那个儿童节目的主持人,觉得我是演戏的材料,希望给我一些面对镜头的机会,所以让我去做主持。我一点都不喜欢,做了三四个月后就完全投入拍电视剧。
朱: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表演的?为什么?
梁:在“无线”训练班接触表演后,发现是对自己感情的宣泄,开始喜欢。
朱:那在这之前为什么要进这个表演班?
梁:完全是觉得试试看,觉得里面有很多东西可以学。
朱:你在拍王家卫的电影前演过很多喜剧。我真想不出来,你在喜剧的片场怎么可以撒开了去闹。
梁:我是一个很害羞的人,所以才当演员,演戏的时候我可以永远躲在一个角色背后,把感情完全释放出来,那个时候是最快乐的,不觉得是我自己,当每一次跳出这个角色以后会很不自然,所以常常你会觉得我很腼腆,很拘谨。
王家卫演员被他调度得特别出色
朱:很多演员拍完王家卫的片子后都会发狠说,再也不跟他合作了,因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,你有没有这个感觉?
梁:我每一次基本上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,但是会想,我们还要拍什么呢?我们的合作方式是很少在镜头背后讨论剧情,我又不好意思去骚扰他,他每天都坐在那里发呆,想怎么拍,因为他肩负的东西实在太多,他给我什么我就去演什么。
可能从电视台开始培养成一个习惯,我从来不问导演为什么要这样拍,我觉得他肯定有他的道理,可能有些东西不能用语言解释,是一种感觉。我一直觉得演员的本分就是帮助导演表达他要表达的东西,不需要知道得很清楚,他(导演)清楚就可以了。
朱:这部片子拍了五年,你没怎么变。
梁:有变胖啊,后来又瘦,又黑了又白了,夏天游泳,冬天变得很白,都有一些改变。
朱:还好在片子里看不出来,胖了你怎么控制?
梁:可以去运动啊,但是也很难控制,因为他不会三个月前通知你,他是很突然的:“明天就去开工”。
朱:你跟王家卫导演合作这么多年,怎么评价他?
梁:他是一个非常有才华的导演,他很爱他所有的演员,所以在他的电影里,演员表演特别好。他很随和,讲故事很厉害。我很喜欢演戏,跟王家卫合作以后,在表演方面,他帮我提升了不少。
朱:我觉得应该把王家卫导演请上来。他(梁朝伟)说你什么了,你猜猜。
王家卫:说我一路在折磨他,是不是?
梁:没有,我哪敢这样讲。我记得在戛纳,《花样年华》(获奖)那一年,记者问希望下一次怎么样,我讲了一句,希望下一次快一点,结果一下拍了五年,所以我不敢讲了。
朱:两个人合作十年,完成六部作品,这其中除了信任之外,相互欣赏非常重要,你们觉得是吗?
梁:我们平常不拍戏,也不是常常见面,感觉他比较神秘,我是比较忧郁、沉默吧。
王家卫:我跟梁朝伟合作那么多年,第一次是《阿飞正传》,我们第一天开工就是拍一个镜头,吃一个苹果。
梁:好像是梨子。
王家卫:吃一个梨子,我拍了十几次。
梁:哪有,二十七次。
王家卫:他很生气,受了打击,这么简单的镜头。这几年我们一路合作下来,我感觉到他的进步,尤其是《2046》,这是他目前为止最好的,我说他有经验到这个程度———就是演电影已经是一个精了。
梁:可能是大家已经合作那么多年,我跟王家卫导演比较熟,演戏的时候又没有什么牵挂,所以演起来比较放松。
朱:放松了嘛就成精了。
幸福就是有一个温暖的伙伴
朱:你们相互之间觉得了解吗?
梁:他肯定了解我,我不一定了解他。
王家卫:我们是彼此彼此,其实大家性格上有朦胧的地方,就有想象的空间。
朱:你以前写剧本的时候挺快的,几个月就写完一部戏,怎么当导演就这么慢了,把一个演员一拖五年。
王家卫:我有剧本给他的。有两张纸是不是?那不就是剧本吗?
朱:两张纸就是剧本啊?
王家卫:有一个开头,当中有很多改动,还有就是你发现拍的过程中可以把这个人物再深化。
朱:你是一个剪刀魔术师,听说戛纳版的《2046》张曼玉的镜头不足十秒。
王家卫:不止。对演员来说,比如梁朝伟在《阿飞正传》的戏只有一个镜头,但是他演得非常非常好,一个镜头就让所有人对这个人很好奇,大家说梁朝伟非常棒。重量级是什么?不是靠长度、靠时间体现出来的。
朱:你们眼中对方是什么样的男人?
王家卫:我先讲,他讲完我就没讲的了。在我的心目中梁朝伟其实还没长大,有些时候他是一个孩子,他永远都保持着一个空间给自己。
梁:他是成熟的、很家庭型的男人,他尽量会抽时间陪他的家人。
朱:你们挑挑对方的毛病。
王家卫:我先讲。他太慢了———我讲了你就不能讲这句了。
梁:他要求太高了。他总会觉得明天再拍一次肯定比这次再好,后天拍一次会比明天好。
朱:你们觉得对方的优点是什么?
梁:其实缺点也是优点吧,要求很高,也是优点吧。
王家卫:我也讲梁朝伟的缺点恰恰是他的优点,第一他其实是一个很细心的人,很善良的人,他有一种很纯的东西,所以《2046》要是没有梁朝伟也不可能拍五年,这个电影要不是他用这种精神跟我们一起做的话,可能不是这个样子。(掌声)
朱:这个影片中男主角是特别有桃花运的人,被美女包围,但爱情都没有结果,失恋后又很内敛坚强,生活当中你是这样吗?
梁:我不像我演的角色那样,我是非常激动的,尤其是失恋,不像电影里面好像无所谓。
王家卫:人看自己永远看不清楚的。他说他激动,他最激动就是这个样子。
朱:在你们心里,如果还有机会的话,你们期待什么样的爱情?
王家卫:我追求一见钟情,这是最幸福的事情,但是怎么样去维持是一个学问。我已经结婚,有一个很好的家庭,就是说你一路要让这个浓度(保持)。
梁:现实中我觉得爱情就像泡茶一样,第一、二遍的时候很浓,后来很淡,最后你分不清楚爱情是一种习惯,还是一种依赖。每个人都希望保持浓度,但是这个很难。我比较悲观,到最后就觉得很淡,那没办法,本来就是慢慢从浓变成淡。
王家卫:以前我拍过一个保暖杯广告,说幸福就是有一个温暖的伙伴。(掌声)
朱:你期待的温暖伙伴是什么样的人?
梁:我已经有了,有一个保暖杯了。
朱:是一个什么样的人?
梁:大家都知道吧。其实我跟刘嘉玲这么多年都保持很好的关系。
朱:她是你的保暖杯。(掌声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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